马丽(以下简称马):我觉得体现了行话,台上一分钟,台下十年功。真的很感动。
蓝:这是我准备的一个方面,另外准备的方面是给徒子徒孙们排戏。由于演出事情很多,我还是抽出了4天时间到自贡市去给他们排戏。三个戏我都给他们一个一个的说,起码不让他出大问题,让观众看得过去。我的徒孙陆洪涛,他演《问病逼宫》中的杨广。杨广在历史上是一个暴君、昏君,是否定人物,川剧对这个人物不是一出来就否定他,要有层次的表现出人物性格。这个戏是一个俊扮,是文武生兼起来的;逼宫,就像是曹操一样是奸臣了。戏剧评论家王朝闻说,短短三出戏就概括了杨广的一生,这个话我觉得太精炼太准确了。我这个徒孙他要唱的那一段戏,要稍微有点铺垫。他出来唱了四句之后,再开始唱重点唱段。这些细节处理,我们都动了点脑筋,大家和衷共济的把这个戏演好了。
万:好评如潮,几家报纸,网上的评价都很高。从这个专场演出可以看出蓝老师的艺术功底,第二个呢,包括对学生们的言传身教。蓝老师能够在75岁高龄做出这么多高难度动作,应该说是和蓝老师从小扎实的基本功是分不开的。那么蓝老师请你谈谈,你从10岁学戏以来,在学戏过程中你的老师对你的影响,你在学艺中有哪些酸甜苦辣,你觉得哪些是你最有代表性的剧目。
蓝:我家很贫苦,过去演川戏的都是些贫苦孩子。当时我10岁,我还有个二弟蓝光耀,由于当时太贫穷了,父母决定我们两个都学戏,我是带着八岁的弟弟进的科班。秋天了,我们还穿着一件衬衣,中午饭一吃完我们就想家了,弟弟哭起来了,喊着要爸爸妈妈,于是我们就跑了。跑没多远,父亲转来又把我们送了回去。我们有个隔房各个,叫蓝光玉,他是个川剧爱好者,能打小鼓、唱生角,我看过他唱的《长生殿》,他教我学《惊梦》。我进的那个班社叫“三三川剧改进社”,听这个名字就和其他的不一样,要强调改进二字。在生活上是军事化管理,班社专门找了一个国民党的军官给我们当教官,早上5点起床,每天出去的第一个就是站队、下操,下完操跑步到河边吼嗓子。吼嗓子必须有两个环境,第一个是滩口,那个水哗啦啦的流,你要用嗓子把流水的声音压住。第二个,我不知道什么原因,有时候河边堆着很多坛子,你要对着坛子吼,这样才有回音。从河边回去又集合上舞台练功,练完了功才能吃早饭,这个就是我们班社的早功。
关于演出,那个时候川剧演出很盛,看川剧的人很多,每天都有戏演。我们刚去上台,演出不得行,我看戏、背角,没到半年我就把所有的戏背得差不多了。我属于第二批学员,上面还有第一批,那些老同学到了十四五岁倒了嗓,我就顶替上去。那个时候每天要演三场,早上起来还要练功、记台词。
马:蓝老师,你开头是学生角的啊?
蓝:是的,挂胡子的老生,京剧喊老生,我们喊生角。这里我谈一个事情,谈一个非常有出入的事。我们科班不论到了哪个码头都有几个条件,其中一条不喝酒戏。那个时候有个坏习惯,演员在上面唱戏,下面摆几十桌,你唱你的戏,观众在下面划拳喝酒。
万:这是对演出者极大的不尊重。
蓝:我们那个科班唱一次戏是九斗米的报酬,或是好多斗谷子。因为那个时候钱经常贬值,有米吃就可以了,因为我们不唱酒戏,主人家就少了我们半斗。
有天在唱李闯王的戏,戏还没唱到三分之一,桌子就铺开摆好酒席了,我们就不唱了。下面问咋个的呢?看到我们把大锣鼓也收了,过去有个规矩,就是主要不演出了,就把弓马桌子抬起来,把桌背给翻转。他们说不演就砸班,钱也不拿给我们。还好我们已经跟另外一个码头联系好了,说走就走,半夜熬夜赶路。
马:那个时候是好大岁数呢?
蓝:我那个时候十二三岁。科班管得很严,不准乱看。鼓师说:娃儿些们,你把口条(胡子)取了,给“洋盘儿”作个揖嘛。我把口条扯下来,给他们作揖,然后又接着唱戏。下台就又受表扬。我们东家有个联络员,说今天你给剧团争气了,晚上吃饭不要跟他们一起吃,给桌长请个假,特别奖励我一份牛尾汤,还请我吃飵(飵,zha,粉蒸)肉。所以我在科班里比较受欢迎。科班还是七年制,学三年,帮三年,学这三年,老师管完,帮这三年,就是帮老师挣工资,如果挣100元钱就要给老师50元。最后一年来去悉听尊便,你愿意多处一年就多处一年,你不愿意就出科。
最后来说点我们科班的尾子,我们科班是非常开明的,但解放后有些新戏我们没排,如《白毛女》、《李香香》、《刘胡兰》等,有关部门看我们表现不好,就把我们调到合江,合江县跨贵州、赤水,班社就时常到赤水去演出。后来离开合江到了内江,内江属于泸州专区管,泸州派人来提了条件:除了泸州专区场子外,其它十几个县你们想到哪里演出就到哪里演出。我们变到了内江,内江也是有剧团的,我们去了算是客人,就让我们演午场,他们演夜场。那个时候夜场是最重要最赚钱的,而我们只能糊口。这时候有两个干部,一个叫彭长登,一个叫杜富森,当时四川在开文代会,要找川剧演员接班人,杜富森说他晓得广安有个班社很不错,不晓得现在在哪里去了。刚好我们的社长在开会,所以就……(未完待续)
原文刊在2012《四川戏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