令人瞩目的“专场演出”
2007年7月14日在成都川剧艺术中心的锦江剧场,由成都市文化局组织、成都市川剧院推出了“王超个人专场”演出。王超主演了高腔《红梅记•放裴》(饰裴禹,由蓝光临、王世泽指导),高腔《装盒盘宫》(饰陈琳,由蓝光临、晓艇指导)、高腔《越王回国》(饰越王勾践,由蓝光临指导)这三出川剧高腔戏。这也可以说是王超的“个人川剧高腔专场”。这不仅展示了川剧高腔“帮、打、唱、做”的独特的艺术魅力的剧种特色,也展示了王超声情并茂、表演细腻、人物形象鲜明的艺术功力,既中了“行”(业内人士认同)又中了“洋”(观众欢迎)。这也是成都市文化主管部门和王超所在单位以“个人专场演出”形式对王超的推荐。这也是不易的。《装盒盘宫》是川剧常演的优秀折戏之一。有人说这是“戏保人”的戏,认为这出戏情节好、结构好,任何人演都会“捏得昂”(出色、出彩)。我倒说这也不尽然。我也看到扮演陈琳的演员或是“演温了”,甚至演砸了。可以这样说,《装盒盘宫》是出“戏使人增色,人使戏生辉”的考演员功夫的戏。王超演出的陈琳,就是一个正面的例子。王超扮演的陈琳,既有蓝光临、晓艇的优长,又发挥了自己演戏有激情的优点。宋真宗时穿宫太监陈琳,在宫人寇珠(王玉梅饰)晓明利害关系之后,陈琳把幼婴太子放进自己给皇上装水果的金丝捧盒子之内,骤然刘娘娘(叶述蔚饰)和郭槐(王厚盛饰)闻讯赶来,要查看捧盒“有无夹带”,意要搜出太子,除掉后患。王超扮演的陈琳,在揭不揭开之间,在要不要打开捧盒之间,矛盾陡转而尖锐,在生死之间取舍。随着剧情的突变,剧情推动了人物,人物又强化了转折,大起大落,扣人心弦。王超把陈琳的权势与奴性的矛盾,对接、转换、交替的“一个人千面”的复杂心态,表现得一波三折又酣畅淋漓。他把陈琳深藏心机、审时度势、左右逢源、一剑双刃、巧过难关、色厉内荏的矛盾心理表现的既充分又适度,既激情又深刻,把陈琳把控现实得失又思虑未来,既大胆作事又小心作人,既精明干练又步步为营的“陈琳式”的心理,表现的引人入胜。王超把戏、把人物、把舞台、把观众同步地调动了起来,使演出既有戏剧性、又有观赏性。事出吴越春秋的川剧《越王回国》是现在很少上演的剧目。在上世纪60年代初被蓝光临演红了大江南北,被誉为川剧“用激情描写人物”的经典之作。王超从老师蓝光临手上继承了这个剧目。“师传徒,艺脉出”。王超得到了老师的真传。越王勾践是个亡国被俘的悲剧人物,又是一位复国兴邦之君。勾践在吴国受尽屈辱,尽然“尝粪疗疾”、痛心疾首;回国誓要发愤图强,报仇雪耻。王超的演唱的勾践屈辱与复仇交织逬进,他的演唱热血激情,又层次清晰,尽量挥洒又步步衔接,又螺旋式递升地表现了勾践的艺术形象。他在继承这一剧目上,下了功夫,演出效果好。在《放裴》中王超把蓝光临、王世泽两位老师的传授,融化在和表现在自己的演出之中,作到了“长于学,善于用,得传承,有自己”的艺术实践。这也为他以后演全本《红梅记》中的裴禹,打下了扎实的基础,也可以说是演出前的“热身”。王超艺术上进步之所以能如此好的推进,还有成都市川剧院一些名家与他同台演出,或给予扶助,或给予支持,如蔡少波(成都市川剧院副院长)、王厚盛能良好的艺术环境,激活他的才智和促进了他的成才。王超“个人专场演出”,才会有如此出色的光彩。
川剧大师阳友鹤有一句名言:“有麝自然香,艺好名自归”。在纪念“改革开放30周年”中,2008年成都市川剧院从成都到北京隆重地又一次推出了《欲海狂潮》及川剧“传承版”的全本《红梅记》,都有着同样的轰动效应。陈巧茹领衔主演李慧娘,王超主演裴禹,孙普协主演贾似道。这是又一次更全面更高难的“检验”王超的艺术实力。演出实践证明,他不愧为当下川剧小生中的一匹凌空腾飞的“黑马”。
我们在观赏王超的演出中就可以清楚地发现,他对裴禹的艺术表现,有层次有对比的分为两大艺术板块:“人间倾情之恋”与“阴阳相通之爱”。故事的现实性与浪漫性的交织。使表演了有了空灵性的开放空间和诗情画意的艺术境界;这也为演员创造了一个“天高任鸟飞,海阔任鱼跃”的艺术驰骋世界。
裴禹从第二场“遇裴”见到李慧娘的一见倾心到川剧特有的神来之笔、传情达意的“牵眼线”到第六场“鬼怨”的再遇李慧娘,裴禹动情地感叹道:“你好像梅树下的人儿”,“天从人愿又逢卿”,“再莫两下离分”,“哪怕是钢刀利剑颈上横”,裴禹对李慧娘的情与爱,从惊艳到相爱,使感情向更真更深更动人上作了提升、飞跃和升华,构成了情与爱和阴阳无阻的至情至爱。王超的演唱,表现出了裴禹对李慧娘由动情、纯情至深情、美情。正因为王超继承川剧表现李慧娘的优秀传统又实现了“传承版”剧本提供新的更高要求,才使川剧“李裴之爱”有着打动人心的感情力量。王超的演出在剧情发展的细部下了功夫,充实而到位地展现了他艺术再现力。王超表现裴禹没有向单化,而是有“变奏式”的“复调”。裴禹对叔奸贾似道误国的痛恨,王超的演唱有愤怒激情,有如“高音区”的“快板”。王超表现作为文人雅士裴禹闲情逸致的观梅赏景、游湖观水,王超的演唱是“低音区”的“慢板”,悠闲而舒缓。这使裴禹走向情致的多样化。王超表现裴禹对贾似道的“上品奴才”乔先生(蔡少波饰),在怀疑又有轻信,说明裴禹涉世不深;裴禹在轻信又时有猜疑,说明裴禹又有所思考,这就使表演细致化了。这说明,王超表现裴禹注意到人物性格的复杂性和感情的多色调。在剧情的枢纽情节和“戏眼”之处,王超表现的有艺术力度。当裴禹被乔先生诓入贾府,凶相毕露的廖尽忠要杀害于他,王超表现裴禹由猝不及防到惊恐害怕,情绪陡转,层次清楚,既营造成了川剧“藏刀”特技的特殊气氛,又凸显了人物的突变心态。当李慧娘告诉裴禹与他在西湖相见、畅谈心事的“甄老爷”;原来就是他深恶痛绝的对头贾似道时,王超这时表现的裴禹的心理,先是晴天霹雳、万分惊讶,后是知道已误入陷阱,环境险恶,通诧眼、瞪眼、怒眼,转眼而后又眼光散茫、不知所措、厄运即到,面部表情由呆滞转到无可奈何,把人物瞬间感情“放大”,但又表现细腻。王超值得称道的表现也在这里,当裴禹知道李慧娘脱口而赞美他“美哉!少年”被贾似道杀害之后,王超表现裴禹感佩不已又悲切入骨,既如梦初醒又仇贯身心,演唱表现清楚。又得知李慧娘到书斋来救他,他感恩万状,又期望所托:“卿为我,一言遭杀害。卿为我,魂魄到书斋。卿为我,无怨无悔、生死俱相爱。好叫我,百感交加、无语可抒怀。发誓言,裴禹对卿深深拜”。这里便是“人间倾情之恋”与“阴阳相通之爱”的“戏眼”,王超在扮演李慧娘陈巧茹的引领、呼应中,随着语言的深情,两情的交融,多变的锣鼓情感的丰满的唱腔,体情传意的优美身段,情义深邃的眼神,王超把这一“戏眼”表现的生动有力,动人心魄,十分感人。王超的唱或悲切而婉转,如泣如血,或挺拔超越,如高山顶峰。王超有令人眼光缭乱的程式舞蹈,或褶视下跪,如波似浪;或园场磨步,如风推波,或牵绫飞旋,情满舞台。俗话说:“牌打一张,色中一点”。戏呢,“戏眼”使是戏的“关目”所在,是演员“亮”本事的舞台的“九龙口”。王超把“人与魂面对面,情与爱火一般”的“戏眼”表现的栩栩生辉,亮丽而动人。著名川剧作家徐棻说:“此剧(《红梅记》)专为保护川剧个性及川剧手法而改编而演出”,“川剧的小生、小旦在《红梅记》里演得怎样”,可以年他们的表演水平怎样,川剧基功怎样以及他们已继承和能发展川剧表演艺术怎样,“通过推演这出戏,必将有利于川剧演员对传统的继承发展”。国家一级演员,国家级“非遗”川剧传承人陈巧茹在《红梅记》的演唱艺术是杰出的,光彩照人的,是川剧旦角的领军人物之一,这里不必赘述。在《红梅记》扮演裴禹的王超,或对“褶子功”的踢、蹬、勾、掺、撒、衔、端等等,或对“水袖功”的拂、托、挽、掸、转等等,或对“褶子组合”的信步双拂、右踢左勾、转身双飞、踢襟飞掺、旋转风车等等川剧小生特色技艺,随着剧情的变化,人物性格的发展,在川剧特有的“帮、打、唱、做、舞”水乳交融中,王超的技艺表现娴熟而到位,表现人物细致而生动,如诗如画。可圈可点。这说明王超在继承川剧传统上有了突出成就,是川剧小生的佼佼者。著名戏曲评论家钮镖说:“(王超)小的褶子功用得好,做到了“技不离戏、戏不离技”展现了川剧的性格。薛若琳说:“王超是个好小生。他的褶子功继承得不错。做到了为人物服务。现在像他这样的小生,已经很难找了”。中国剧协艺术研究室主任崔伟说:“王超不仅年青、靓丽,在艺术上也对观众是有分量的征服。两个戏中《欲海狂潮》、《红梅记》都体现了他的征服力。”一个时期、一个剧种、一个行当,应该有其优秀人才脱颖而出,使舞台增辉。以演员为中心的戏曲艺术尤其如此。王超的“看点”也是这里,这也是我们解读王超演唱艺术的初衷和当下的现实意义。
实至名归。王超在川剧小生行当中的突出成绩,使他不断获得从全国到省、市的各种奖项和荣誉,如1989年四川省首届“桃李杯”比赛,荣获两个一等奖;1993年全国地方戏曲交流评比展演,荣获优秀表演奖;1998年四川省青年川剧(京剧、豫剧)比赛,荣获一等奖,2003年成都市文化局专业艺术院团青年比赛,荣获川剧唯一的金奖;2004年四川省“长富杯”中青年川剧比赛,荣获一等奖的第一名;2005年、2006年、2007年三次评为成都市文化系统“文化局先进个人”是以表彰,等等。王超多次随剧院出访英国、法国、德国、意大利、日本、台湾、香港等多个国家和地区演出,为文化交流,为川剧艺术,作出了成绩和赢得了荣誉。
我们并非说王超“十全十美”,艺术上“无可挑剔”。王超如能静下心来更多的学习,更进一步解读川剧深厚优秀的传统,在川剧小生表演艺术上下更深的功夫,使书卷气更浓郁、更深涵,他对现在雷音任院长、主持工作的成都市川剧院,他对川剧的贡献,将会更加突出。王超川剧小生这匹“黑马”,将更加凌空腾飞,耀人眼目。这是时代、川剧、观众、剧院对他的期望。
(原载于《中国戏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