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雪峰

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创排的碗碗腔现代戏《骄杨之恋》，讲述了开国领袖毛泽东与他的爱妻兼战友杨开慧追求共同的革命信仰以及美好爱情的故事。该剧以杨开慧烈士大气磅礴、悲情壮丽的人生故事为主线，通过对杨开慧的英雄、母亲、女性等不同人格侧面的刻画，再现了杨开慧由对丈夫、亲人的爱恋，升华为对祖国、对民族、对人民、对土地的眷恋，彰显了第一代中国共产党人坚守理想与信念的崇高品格。

革命历史题材对有着30余年戏曲院团团长经历的剧作家王建平提出了挑战：戏曲舞台已有越剧《杨开慧》、扬剧《杨开慧》等不少精品力作，对于相同的题材，要塑造出生动鲜活而又不同的人物形象并非易事。因此，《骄杨之恋》创作团队一直思考的是，如何塑造革命历史剧人物，在塑造过程中如何避免公式化、脸谱化。

从剧本来看，王建平具有丰富的创作经验及高超的艺术表现手法。《骄杨之恋》体现了传统悲剧崇高美的特点。在传统戏剧中，社会环境和黑恶势力等造成了女性的悲剧命运，剥夺了她们对美好人生的向往和追求，在她们与社会和命运的抗争中呈现出悲剧的崇高美。《骄杨之恋》中，在那个风雨飘摇的年代，杨开慧有着坚定的革命信仰和革命理想，信念和理想熔铸成坚强的革命意志，面对敌人她临危不惧、大义凛然，不向黑暗势力低头，最终英勇牺牲。

因为剧种风格的差异，为了更好地表现人物形象，创作团队将《骄杨之恋》由秦腔改为碗碗腔，这是创作团队对全剧音乐风格整体的把握，也是基于剧本思想内容的选择。秦腔长于表达悲剧及程式化的剧种特征，唱腔分为苦音唱腔和欢音唱腔两种声腔体系。苦音深沉哀婉、慷慨激越，适宜表现悲愤、凄楚的感情；欢音欢乐、明快、有力，适宜表现欢快喜悦、爽朗热烈的情感。相比而言，碗碗腔委婉、细腻、圆润等音乐特性，更适合表现女性的特质。如果说秦腔是关西大汉持铁板唱“大江东去”的话，那么碗碗腔就是女子执红牙板吟“杨柳岸晓风残月”。当然，以碗碗腔这种适宜表现缠绵、抒情的剧种来表现宏大的革命历史题材，也是一种大胆的尝试。

受邀担任《骄杨之恋》音乐总监、作曲的程大兆，与陕西省戏曲研究院的薛天信、党中田、聂四季联合担任唱腔设计，为《骄杨之恋》创作了鲜明优美的音乐主题，这一主题始终贯穿全剧，将不同场景的旋律有机地串联起来。与传统碗碗腔音乐相比，《骄杨之恋》和声的运用更加丰富，在传统三六度和声语言的基础上，运用了七和弦、九和弦，渲染了戏剧的紧张度。

创作主旨如画龙点睛之“睛”，原本re、fa、si为骨干音，程大兆作了适当的修改，个别音符的改动打破了传统陕西戏曲音乐的地方音调结构，使这段音乐的风格产生了巨大的变化与提升，音乐显得更加深邃。

《骄杨之恋》的另一条音乐主线就是明清俗曲“傻俊角，我的哥”的旋律贯穿全剧，简洁明了的旋律使该剧主题进一步深化。此外，是否有几板好听的唱腔，也是观众衡量一部戏剧音乐成功与否的标准。《骄杨之恋》的唱腔设计非常成功，呈现诗化的音乐，每一板唱腔都经过了反复打磨。程大兆说：“唱腔是来自生命体验深处涌现的灵性感受，直接触动着心灵深层。当音乐入耳时，让观众感觉舒服、好听、优美、悠远。”《骄杨之恋》的唱腔，根据剧情的变化精心设计，展现了杨开慧革命道路上“用生命拥抱死亡，用死亡礼赞生命”的心路历程。第六场杨开慧的最后一板唱腔为全剧的核心唱腔，是临刑前夜，杨开慧告别孩子、告别爱人、告别世界的最后倾诉。这段唱腔非常独特，设计了起承转合的四句体句式，打破了碗碗腔上下句的结构，使音乐与场景、音乐与剧情结合得天衣无缝。此时，月亮高高地悬挂在天空，儿子岸英安然入睡……杨开慧从告别孩子的轻柔的摇篮曲开始，情绪由舒缓到急切，由低徊到昂扬，再到高亢坚定。这段唱腔运用了小起（慢板）、苦音慢板、紧板、慢紧板、飞板等板式，成功烘托了人物复杂的内心世界，整个唱段呈现出不断升华的情感起伏和变化。

《骄杨之恋》旋律贯穿了“唱腔是船、音乐像水、乐队要把空间最大化地留给唱腔”的观念，乐队最大限度地去“包腔”，充分突出了碗碗、月琴、二股弦三大件，音乐尽显了碗碗腔与秦腔不同的剧种特点，全剧配器也运用得很好。

事实上，作为小剧种的碗碗腔并不善于表现宏大的革命历史题材，因此，《骄杨之恋》的音乐在许多地方打破了传统，吸收和借鉴了秦腔音乐的素材，依据剧本和导演的要求，在板腔体结构内作了较多的创作，同时，音乐始终以衬托唱腔为主，没有脱离板式和碗碗腔的独特韵味。

碗碗腔圆润、柔美，不像秦腔那样高亢激昂、富有激情，有些情绪比较激烈的场景，一是借鉴秦腔的带板，二是用音乐来补充，增加戏剧的张力。有些场景加入了领唱、合唱，使全剧的音乐完整又有气势。

创排《骄杨之恋》的陕西省戏曲研究院，是从延安时代走来的具有光荣革命传统的剧院，其前身是1938年毛泽东倡导创立的陕甘宁边区民众剧团。剧院曾排演了《血泪仇》《中国魂》《梁秋燕》《迟开的玫瑰》《大树西迁》《西京故事》等很多影响深远的优秀剧目。《骄杨之恋》由陕西省戏曲研究院院长李梅领衔主演，她是梅花奖、文华奖、白玉兰奖的获得者，她以甜美的嗓音和细腻的表演，将杨开慧的人物形象和内心世界刻画得十分生动感人。《骄杨之恋》首演赢得了观众的高度认可。

碗碗腔作为陕西稀有剧种，其目前的生存状况堪忧。碗碗腔的唱腔特点、演唱方法等都与秦腔有很大的区别，在李瑞芳、焦瑞霞、杨荣荣等老一辈表演艺术家之后，碗碗腔的唱腔风格没有得到很好的传承与发展。而《骄杨之恋》是继《杨贵妃》之后，又一部碗碗腔大戏，成为陕西省戏曲研究院又一部精品力作，这部作品对碗碗腔的传承与发展，有着十分重要的推动作用。

 ▲《骄杨之恋》剧照     杨喜龙 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