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那天起,王盘声便一头扎进了后台的道具间里边作词,边哼唱,边记录。数天之后,原本只有8句唱词的“诀别长信”扩充为76句。写完这份长信,王盘声又琢磨起该用何种唱腔演绎这封信,除了创新地采用“慢节奏快唱”的方法,还第一次在男腔中渗入女腔,“当时我就考虑,信是李玉茹写给汪志超的,为了让观众感觉到李玉茹在舞台上泣诉,就需在声腔上带些女腔。”
几天之后,改版后的《碧落黄泉》再次演出,“志超读信”不仅让舞台上的“汪志超”自己声泪俱下,更让舞台下的观众噙泪注目,掌声不断。从此,《碧落黄泉》轰动上海。王盘声印象最深的莫过于1949年,在上海九星大戏院公演时的盛况,“演出前,就有戏迷通宵排队买票,开票时,大门被挤得水泄不通,场面陷入混乱,最后只得出动了八十多名警察维持秩序。”
跑七年龙套后终成主演
1923年6月,王盘声出生在苏州远郊坊桥镇一户普通人家,15岁时投奔已在上海申曲舞台上唱红了的胞姐“小筱月珍”,并师从上海滩赫赫有名的滩簧先生陈秀山。但是,当年的他太过文静内向,又因说着一口苏州土话害怕被同龄人讥笑,所以常常躲在戏台的角落一声不吭。有一次,师父让王盘声去他家学戏,师兄则在一旁伴奏,可无论师父、师兄如何引导,从未唱过一段像样曲调的王盘声愣是一句都唱不出来。这件事之后,行中长辈更是认为王盘声将来必是不大会有出息的。
但出人意料的是,王盘声并未被这些风言风语所压垮,“其实最开始我学戏并没有远大的理想,只想挣钱养家。但那些话却激励了我,让我下定决心勤学苦练,在这行中出人头地。”从此,王盘声每日得空便站在侧幕后,细细看,认真听,默默背。不仅如此,“平日里吃饭、走路、乘车、睡前,我都不忘巩固白天所学内容,不停地咀嚼唱腔,推敲词意,琢磨着如何咬字吐音,怎样注意口型、发音等等。”
王盘声相信笨鸟先飞,只有汲取足够的养分,才能在今后的艺术道路上走得踏踏实实。是故,他这只“笨鸟”总是随身带着一本巴掌大小的小本子,记满一本便换一本,小本子里密密麻麻记录着他自己创作表演时的心得体会,写到重点部分时,他甚至用红笔标注。而更不可思议的是,小本子里竟还记着一出出戏的完整唱词。王盘声解释说,这个习惯从他学艺初始便养成了,“我学戏时,沪剧还处于申曲时期,演员上台表演时,得根据戏中角色现编现演,这就渐渐养成了我修改唱词、安排唱腔的习惯。所以,每次我拿到剧本,就会将唱词通通抄在小本子上,这样我可以随时琢磨、随时推敲、随时修改。”日积月累,如今,王盘声的家中竟留着50余本笔记。
功夫不负有心人,当了七年的龙套专业户后,王盘声终于得以担任剧团正场小生的角色,出演了一系家喻户晓的角色,如传统戏《新李三娘》中的刘智远、《碧落黄泉》中的汪志超、现代戏《金沙江畔》中的金明等等。“王派”艺术就此以一种新颖风雅的姿态登上了沪剧舞台,而“王派”唱腔更是因其潇洒悠扬、音清韵美成为沪剧流派中较为广泛流传的一种,直至如今。
90岁高龄依然登台谢幕
去年10月,在上海沪剧界淡出已久的“艺华沪剧团”重出江湖,而领衔重新组建之人竟是已近90岁高龄的王盘声,尽管只是担任艺术顾问一角,但王盘声仍然尽心尽责地在演出前赶赴排练地点,为演员们亲自指导。
采访前两天,恰逢剧团重组后在上海逸夫大舞台第一次正式演出。演出前几个小时,王盘声作为指导老师早早地来到了后台,为演员们打气。演出结束后,王盘声在工作人员的搀扶下微颤着走上舞台与演员们共同谢幕,观众们的热情被瞬间点燃,掌声雷动,呈现出近年来沪剧市场上少有的火爆场面。
王盘声有7个儿女,其中一个孩子早年夭折,余下6个孩子中只有黄士英一人从事有关沪剧表演工作。在王盘声的心中,黄士英是一个非常有灵气、有悟性的孩子,“16岁那年,她同时考上了上海人民沪剧团学馆与上海中学(上海一重点中学),老师们都劝她读上海中学,可是她太喜欢沪剧了,执意要求进沪剧团学戏,我们就由着她。我平时也不太管她,进沪剧团后,她全靠自己,她的戏演得很好。”
女儿退休后,更是成为王盘声工作上的得力助手,两人搭戏演出,并共同收集、整理、编写有关沪剧艺术的资料书籍。然而,令人遗憾的是,去年秋天,黄士英突发心肌梗死,白发人送黑发人,王盘声红着眼眶,不断叨念着女儿。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