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萍

说到人与妖相恋的传奇故事，恐怕没有什么作品能超越家喻户晓的《白蛇传》。从民间传说到传奇、话本、戏曲、影视剧等诸多呈现形式，白娘子与许仙的爱情故事可以称得上是国民级的神话IP。在川剧中，《白蛇传》也是传承多年的经典剧目。由南充市川剧团复排的《白蛇传》，不仅献上了一出精彩的舞台大戏，也勾连起观众关于白蛇传说的童年回忆，重构了观众对这一人妖恋故事的神话记忆。

追溯白蛇故事的缘起，唐人志怪传奇《李黄》和宋元话本《西湖三塔记》，都是较早出现白蛇与书生形象的文学作品。不过，彼时的白蛇故事与我们今天熟知的蛇妖修炼成人后勇于追求爱情的故事大有差异，那时故事中的白蛇是作为吃人的妖怪而存在的，令人心生惧意。作为经典爱情传说的《白蛇传》，大体上脱胎于明代的《警世通言》，经过清代民间创作的进一步完善才基本成型。

上世纪80年代，川剧《白蛇传》在原来的基础上进行了整理和改编，将原本演至断桥的版本改为演至水漫金山。在不同剧种的白蛇故事中，断桥都是极为精彩的段落。川剧里断桥这场戏，不仅有白蛇和许仙的断桥重逢，也有小青因恨许仙薄情而追杀许仙的情节，曾在舞台上留下过三追三赶的经典片段。改编后的版本为凸显白素贞与许仙坚贞不渝的爱情，去掉了断桥片段，只演到水漫金山这场戏，以神妖大战中白蛇败走作为全剧的结束，这一回肠荡气的结尾更增添了本剧故事的悲剧性意蕴。

南充市川剧团上演的《白蛇传》就是改编后的版本。全剧分为佛堂挣锁、收青下凡、船舟借伞、终成眷属、扯符吊打、蒲阳惊变、仙山盗草、江岸诱许、水漫金山九场戏，共演出140多分钟。

佛堂挣锁讲述了白蛇与桂枝罗汉的爱情缘起，收青下凡介绍了白蛇与小青的相遇，这两场戏可以看作是主要角色的出场亮相。后七场戏是白蛇与许仙在凡间的相遇以及他们经历的爱情磨难。整部大戏围绕着一个“情”字展开，既有白蛇与许仙的忠贞爱情，也有小青对白蛇的守护之情。有情自然动人，也才能在千年的流转中演绎出代代相承的美丽传说。

除对坚贞爱情的歌颂外，对小青这个角色的双性设置，一直是川剧《白蛇传》的独到之处。在人们的固有印象中，小青是以婢女形象出现在白娘子身边的。而在川剧《白蛇传》里，小青初遇白蛇时化为男身求娶，战败后心甘情愿化为女身陪伴白蛇到人间寻找许仙。

剧中，女小青负责文戏，男小青负责武戏，雌雄两面，各司其职。船舟借伞段落中，女小青俏皮可爱，不断创造机会让白娘子与许仙相遇、相处，是两人爱情故事的主要推动力。而扯符吊打、水漫金山里，则是男小青大显身手的段落。扯符吊打中，白娘子恼恨王道陵唆使许仙贴符收妖之举，令小青抓来王道陵将其吊打。水漫金山中，白蛇与青蛇率领水族攻打金山寺，与神将展开大战。

这两场戏均以武戏为主，小青与白娘子奉上了站肩、托举、挂颈、缠腰等精彩的武打片段，赢得观众的阵阵喝彩与热烈掌声。想必，这就是川剧中将小青设为男性角色的魅力所在。南充市川剧团的演出，让沉浸在白娘子与许仙过往爱情故事里的观众们恍然惊觉，《白蛇传》竟然是一出精彩纷呈的武打戏。

米歇尔·福柯说过，重要的是讲述神话的年代，而不是神话讲述的年代。一曲人妖恋，遗韵传千年。不同时代、不同社会、不同文化背景下，人们对神话的认识和理解都会产生变化。正是在戏曲舞台代代相承的演绎中，神话的内容和思想情感变得越来越丰厚。

王萍，成都理工大学教授，四川省文艺评论家协会会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