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豫剧现代戏《大河安澜》

汪守德

由王宏为编剧，张平为导演，赵国安为唱腔设计，边文彤为舞美设计，周正平、孔令中为灯光设计，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演出的豫剧现代戏《大河安澜》，于今年2月22日在河南省郑州市朝阳沟剧院首演。该剧甫一上演，就受到了观众的热情关注和广泛好评。

河南省豫剧院三团是一个有着引以为傲的光荣历史的演艺团体，从当年广受欢迎和赞誉的《朝阳沟》《刘胡兰》《小二黑结婚》《李双双》，到后来的《香魂女》《村官李天成》《焦裕禄》《重渡沟》等剧目，都是广受赞誉、屡得大奖的精彩之作。此次推出的《大河安澜》，意在以身边的黄河为题材，倾力打造一部在思想和艺术上均具有突破意义的舞台新作，以续写河南省豫剧院三团创作演出的新篇章和新辉煌。从实际的观剧感受而言，这部经过精心策划、酝酿、创作，以及反复加工锤炼的剧作，在某种程度上显示出了主题开掘上的精深、剧作结构上的精巧、舞台呈现上的精致和引人入胜的艺术魅力。

大幕拉开之时，随着一阵清脆悦耳的梆子声，剧作将场景拉回到上世纪50年代末那个遥远的时空。志愿军战士刘大河意气风发、激情满怀地从抗美援朝前线复员归来，回到黄河岸边他日思夜想的故乡坝头村，村里的乡亲们更是敲锣打鼓、欢天喜地地欢迎英雄的凯旋。却未料这位一身戎装的战士，在部队上仅仅是一名未立战功、未曾入党的炊事员，这不免令众乡亲深感失望，甚至还受到了村民七宝等人的鄙夷与奚落。戏剧在一开始就形成了一定的顿挫、落差和悬念，造成了观众对于主人公刘大河命运的关切与思索。情节的转折在于村支书让刘大河子承父业，成了一名黄河护堤员，后来的故事也由此不断向前延伸。虽然这是一种栉风沐雨的艰苦生活，但大河以军人忠于使命的坚强意志，黄河儿女纯朴坚贞的工作姿态，矢志不渝地守卫在黄沙漫卷的大堤上，保护大堤安全。同时，剧作还以抒情的细节表现了他的内心世界，即在寂寞枯燥之时拿出口琴吹奏乐曲《一条大河》，一个真实可爱的人物形象立在了舞台上。

紧接着剧作进入了一个相对高潮的段落，在那个不寻常的年代，一个逃难而来且滑落黄河的姑娘安澜，被心地善良的大河勇敢救起，并无限忐忑地收留了她。这个姑娘之前家住省城，从师范学校毕业，此次受难被大河救起，孤苦无依之际仿佛停靠在了一个温暖的港湾。其间虽有七宝的从中作梗，但在村支书和二婶子等众乡亲的促成之下，大河与安澜结为夫妻并生下了儿子刘大堤。以大堤为家，以平安为责，剧作所包含的“大河安澜”这种戏剧意象与主题内蕴，以大河与安澜命运与情感的联结而折射生发出来。

然而，这种患难之中的美好姻缘，却在数年之后陡起波澜，曾遭到不公待遇而如今远在国外的安澜母亲，通过多方打听找到了自己的女儿。虽然她对大河于危难之时救助和收留安澜的举动心存感激，却又以“怎舍得她一辈子踢着黄土喝黄汤”为由，无情相逼大河大堤的放手，让安澜出国继承家业过好日子。戏到此处，人物情感被推向了更大的高潮，即内心痛彻的大河和不明就里的安澜，一个是于分别之时难掩无限的不舍，却又不能道破说透；一个是深情款款，却不知此去再难重逢。那一回回执手相看，那一次次道声再见，都被笼罩在一种极其伤感的情绪中，一种催人泪下的感染力量也由此产生。更令人心痛的是这一别竟成永诀，大河在后来的一次抗洪抢险中壮烈牺牲，生命永远定格在了他忠诚守卫的黄河边。

儿子刘大堤长大后是否继承父亲一生守河的遗志，是剧作表现人物的另一个焦点。刘大堤留学归来决心担负治理黄河的重任，并与青梅竹马的桂兰成婚且有了爱情的结晶，其参与的数字黄河研究也获得了不错的成果，其人生状态与父亲有了明显差别。但正当他顺风顺水推进事业的关口，步入晚年的母亲安澜却从国外归来，她面对黄河追忆亡夫心生万千感慨，又在劝儿子随其出国问题上陷入两难境地。虽然她被儿子大堤的言语所打动，做出“一生守着大堤，一世看着大河”的艰难决定，但深知黄河之险的她，仍然担心大堤重蹈大河的覆辙，为其安危日夜牵肠挂肚。当大堤在老龙湾水文站为获取更精准的测量数据而翻船落水遇险后，她甚至发出“你要有三长两短我也活不成”的泣血呼喊。戏剧在此掀起了又一个高潮，借安澜作为母亲的视角以及内心的无比焦灼，将大堤这一有知识的新时代青年才俊的动人形象及其奋不顾身的牺牲精神，气韵生动地展示出来。值得一提的是，该剧采用了类似于紧拉慢唱的手法，让大堤回忆当年父母亲的往事，通过情真意切的大段唱腔和对话，揭示出人物丰富复杂、矛盾重重又回归坚定的内心活动，进一步表达了其“不治河哪来的国泰民安，不治河哪来的幸福家园”的深沉思考，以及矢志不渝地守卫和治理黄河的坚定决心。可以说，该剧通过精彩演绎两代人近50年的守河、治河的寻常故事，浓缩了黄河儿女所经历的敢爱敢恨、大生大死、悲喜交并又自强不息的非凡人生，抒发出了“千年万年，大河安澜”的满怀期冀和壮志豪情。

剧作在努力追求较高思想艺术价值的前提下，也在增强观赏性上下了很大的功夫。在剧中担任主演的是优秀的男演员贾文龙，其表演十分亮眼。在剧中他既饰演父亲刘大河，又饰演儿子刘大堤，两者不仅年龄悬殊、所处时代迥异，而且外在形象和性格特征也都截然不同，这对于已经58岁的贾文龙来说，表演的难度与挑战显而易见。为了让人物血肉丰满、光彩夺目地立在舞台上，贾文龙在自身炉火纯青的演技基础上，还根据大河和大堤这两位主人公的性格特点、角色要求，积极向前辈甚至学生求教学习，为剧作专门创造和设计了一些程式化动作，如“矮子步”“飞锨打老鼠”“河水中挣扎”等有着较高难度、更具表现力的动作，并以令人赞佩的敬业精神和求精姿态确保这些动作的高质量完成，使剧作的张力和观赏性都得到了应有的加强。而结合其对两个人物不同形体、不同经历和不同内心的整体准确把握与刻画，把属于黄河儿女特有的生命与精神血脉，富有创新意味和异常传神地再现了出来。与此同时，在剧作中担负其他角色的杨红霞、刘雯卉、蒿红伟、陈琍珉、王丹等知名豫剧表演艺术家，也都有着精彩的表现，共同使这部豫剧现代戏具备了发人深省又令人激赏的思想艺术品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