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中 感受传统戏剧的时尚美——评川剧《卓文君》的守正创新及与文旅融合的思考
http://www.newssc.org】 【2024-03-01 10:50】 【来源:川观新闻】

韦刚

继音乐剧《苏东坡》和舞剧《杜甫》后,成都市川剧研究院在全新升级的百年戏窝子锦江剧场隆重上演川剧《卓文君》,让观众在古典与现代、传承与创新中感受到传统川剧的时尚美和雅俗共赏的艺术魅力。

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浪漫爱情故事,早已流传千年而家喻户晓,与之有关的小说诗歌和影视作品层出不穷。如何运用戏剧舞台的艺术呈现方式展现出独具特色的艺术魅力?该剧编剧兼艺术指导、国家一级编剧并荣获“中国文联终身成就奖(戏剧)”的徐棻先生,在创作时另辟蹊径:她对人物故事原材料的选取、故事情节中细节的创新独具一格;在剧本构造上、唱词格式上力求新的突破,将剧情聚焦于卓文君这一主角身上,着重于刻化主角人物内心世界情感的变化,形成古典与现代的共鸣,唱词设计则既有古典诗词歌赋的美感,又有现代小说影视所具有的流畅和通俗易懂。

该剧导演,一位是四川艺术职业学院(原四川省川剧学校)的资深教授余琛,另一位是同时担任领衔主演的著名川剧表演艺术家、“二度梅”获得者陈巧茹。在将静态的剧本转化为动态的精彩演出上下足了功夫,体现出高超的艺术智慧。

领衔主演、卓文君饰演者陈巧茹扮相靓丽,唱腔高亢嘹亮荡气回肠,表演细腻生动,将卓文君的优雅气质与文采展示得淋漓尽致,将性格内敛、感情丰富细腻而又勇敢坚定自信的主角人物形象刻化得入木三分,将卓越的表演技艺发挥到了极致。

司马相如的饰演者、优秀小生演员陈作全扮相俊雅,唱腔铿锵有力,表演生动传情,成功塑造出司马相如的文人书卷气质和风流倜傥的多情男儿形象。

卓文君的父亲卓王孙由国家一级演员蔡少波饰演,表演风格幽默风趣,与观众互动性极强,为大家带来轻松愉悦的观剧体验。卓文君的丫鬟雁儿饰演者、优秀青年演员姚思雨扮相娇美,身段、台步和声腔等运用颇佳,生动活泼地演绎出机智灵巧、俏皮可爱的丫头形象,展示出一位优秀青年旦角演员深厚扎实的基本功底而未来可期。司马相如的书童饰演者、优秀青年演员薛川和卓王孙的贴身男仆饰演者何正茂的表演也生动有趣可圈可点。家丁和彩女、帮腔等也表现出色,为该剧完美呈现增色添彩。

此外,该剧的舞美音乐设计也颇具匠心。国家一级作曲王文训担任作曲,著名舞台服装设计师赵志珍为此剧精心设计服装,唯美浪漫的独特风格让观众沉浸在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的艺术氛围中。该剧曾参加2016“戏曲·呼吸”上海小剧场戏曲节演出,荣获好腔调2022新古典戏曲季·最佳小剧场剧目奖。

守正创新,是中华优秀传统文化传承千年而连绵不绝的关键所在。守正是核心,离开守正谈创新就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创新是发展的动力,不创新就没有生命与活力,万事万物唯一不变的法则就是变。永葆川剧艺术之树长青的关键就是坚持守正与创新的高度契合,守住传统川剧艺术的根和魂。在此基础上,结合新的时代和生活气息赋予传统川剧时尚美,让川剧成为国潮民族风中一道绚丽的风景。

可能有些习惯于看传统川剧的老戏迷在初看川剧《卓文君》的宣传海报时会担心地发问:这还是川剧吗?答案是肯定的,这绝对是川剧,而且是原滋原味正宗的川剧。回顾川剧的发展历史,每个历史时期无一不是一代代川剧艺术家在传承前辈的基础上结合时代特点加以创新发展的。例如,以前川剧帮腔都是鼓师来兼任,很多时候鼓师打鼓一流,可嗓子不行。从上世纪50年代起,经过改革,川剧换成了女帮腔,偶尔也用男声或男女声混声,或独唱或齐唱或混声合唱,收到声情并茂的艺术效果。但是,川剧高腔帮打唱这一传统基本结构形态并没有改变。

不仅川剧如此,京剧等其他剧种也是在不断守正创新中传承发展的。例如,京剧舞台上的古装戏就是梅兰芳先生的伟大创造,他创造的第一出古装戏就是《牢狱鸳鸯》。正是这一创造的兴起,丰富了京剧表演的舞蹈化。伴奏加二胡,梅兰芳也是第一人,当二胡伴着京胡第一次在舞台上出现时,观众觉得很新鲜,但反对的也有。可经过一段时间后,人们的耳音也就换过来了,继而就很喜爱了。从那时发展到今天,二胡已成为京剧伴奏青衣唱腔必不可少的乐器了。

川剧《卓文君》正是坚持守正与创新高度契合、古典与现代完美融合体现时尚美的鲜活案例,主要表现在几个方面:

首先,在艺术呈现方式上,坚守传统川剧基本的角色行当和功法程式,同时根据刻化人物需要又灵活加以突破创新。

卓文君主要以青衣旦应工,司马相如则是文小生展现文人书生气质,卓王孙以老丑应工体现诙谐机趣,丫鬟雁儿和书童驹儿分别以奴旦和童生应工,坚持传统川剧的角色行当和相对应的唱、念、做、打、手、眼、身、法、步功法程式,人物上台和下台的动作均在程式中且与川剧锣鼓程式相配合。

夜奔中,卓文君用水袖功展现其内心慌张急迫的心情,司马相如在获得岳父分财和公主赠金后,用小生褶子功表达功成名就衣食无忧的欣喜若狂。诸如此类,都是对川剧传统经典的坚守。

在此基础上,根据内容决定形式的创作原则。为展现卓文君这一人物前后性格的变化,突破川剧根据人物年龄身份和地位划分行当的传统,在府中听司马相如弹《凤求凰》时,是大家闺秀的青衣旦以展示内心的害羞腼腆,当垆卖酒时又转换为欢快活泼的花旦形象,以展示其追求实现自由婚恋后的洒脱与快活。同时,人物在上台与下台的表演区间中,也突破传统表演程式,融入古典舞剧等元素,在轻歌曼舞中表达人物的内心世界。

该剧另一创新亮点是演员多处突破固有的表演空间,走进观众席互动,让观众参与到剧情中,增加沉浸式观剧体验。如夜奔中,卓文君和雁儿在家丁们的追赶下躲进观众席且由观众与家丁对话掩护,卓王孙走进观众席与观众握手相互问候聊家长里短,让观众扮演了邻里乡亲。

此外,该剧还创造性地使用语言穿越和时空穿越的艺术表现手法,前者如卓王孙说“如今的女娃子,都是宁愿在宝马车上哭,不愿在共享单车上笑”,赋予剧情现代生活气息而引发观众共鸣;后者如雁儿说“就该吹就该吹,他们两个(卓文君和司马相如)吹了,又不是我说的,是史书上写的”,一句台词将演员穿越出剧中人物的时空外;随后,驹儿又说《西京杂记》记叙卓文君给司马相如写了《白头吟》后两人又言归于好白头到老了,最后把关于历史人物结局的两个不同说法抛给观众。当曲终人散时,观众还意犹未尽地陷入深深的思考中。

其次,在川剧声腔音乐方面,该剧坚守川剧高腔“一唱众和”的徒歌式演唱形式,保持了川剧高腔帮打唱相结合的传统基本结构形态。

为展示卓王孙的诙谐风趣,引用了川剧灯调。同时,在此基础上,根据刻化人物需要,吸收其他艺术元素加以丰富创新。该剧以清脆的川剧锣鼓声开场,让观众瞬间感受到川剧的传统气息和氛围,后续每个场面的转换都伴随着川剧锣鼓完成,起着承上启下的桥梁纽带作用而保持整场演出的完整。

同时,该剧在坚持传统川剧锣鼓和川剧高腔徒歌式演唱方式基础上,又加以突破创新,增加二胡、中胡、笛子、萧、唢呐、古筝和扬琴组成的民乐,演绎出川剧高腔的古典美,给观众带来唯美浪漫充满着诗情画意的观剧体验。

该剧不仅将传统曲牌《满庭芳》《江头桂》《绛黄龙》《一枝花》《耍孩儿》《青纳袄》和《灯调》配以现代作曲法融入此剧,部分唱腔还揉进四川曲艺扬琴。如夜奔中,卓文君的唱段“月昏黄,出兰房,出兰房,穿游廊…”有些地方则兼有民歌的风味,融入曲艺说唱,前者如当垆卖酒中三人(司马相如、雁儿、驹儿)唱“老板娘哟喂”,卓文君回应“呃”,三人唱“快开堂哟喂”,卓文君回应“要得”,四人合唱“咿儿哟,呀儿哟,咿儿咿儿呀儿哟,菜花儿黄吔,百鸟儿鸣”;后者如雁儿举酒帘和驹儿举招牌的说唱“酒酒酒,三点水一个酉,中国有些啥子酒,黄酒和白酒……”丰富创新的声腔音乐,让人物形象更灵动饱满而充满巴蜀生活气息。

最后,在舞台美术设计上,坚守传统川剧虚实结合重在写意的艺术内核,又突破传统川剧的一桌二椅,创造性地构建出“无场次现代空台艺术”的新型演出方式,为传统戏剧赋予现代美。

该剧整场演出没有舞台布景,也没有传统川剧的一桌二椅,让戏曲表演的时空更自由。独具匠心奇思妙构的舞美创意,让观众感觉到处处是美景。乐队和帮腔团队从以往的幕后走向幕前,在开场向观众致敬后分列两边。整齐对称的排阵,不仅增加了舞台美感,而且拉近了与观众的距离。

亭亭玉立、风姿绰约身着古典汉元素包裙套装的六位彩女,时而穿插于剧情中,为舞美和剧情增色添彩不少。在卓文君府中独自闷闷不乐难排解的唱段“前日花香浓浓,陶醉,今日落红片片,堪悲……”中,她们是帮腔,与卓文君一唱一和,别有一番风味。卓文君与司马相如在府中相会时,她们是亭台楼阁;当垆卖酒时,她们是迎宾礼仪;卓文君读完司马相如来信后心灰意冷柔肠寸断时,唱出心中的那串数字,她们又是心情,时而将手中的团扇缓缓放在胸前,时而又缓缓举过头顶,将卓文君心潮澎湃跌宕起伏的内心世界形象生动地呈现出来,大大增强了艺术感染力。

另外,该剧的服装是在苏州定做的手工刺绣,与匠心独运的灯光交相辉映而别具一格,几处烟雾恰到好处的运用,烘托出虚幻的舞台场景,寓意着人物内心的彷徨和茫然。

古往今来,有关卓文君与司马相如的故事广为流传,还有不少与之有关联的白酒、美食和街道、桥梁早已融入天府历史文化。如何将川剧传统文化与文旅相融合,川剧变脸吐火在这方面已发挥到极致而家喻户晓老少皆知,以至于不少人误认为川剧就是变脸吐火,殊不知川剧艺术博大精深,变脸吐火只是冰山一角。

笔者愚见,以川剧《卓文君》为例,川剧院团与相关地方可跨地域合作开展文旅融合项目,如川剧剧目巡演、选取剧目片段打造川剧情景剧、将川剧艺术元素融入白酒美食文化和旅游场景以及开发相关文创产品等,让川剧艺术如同变脸吐火一样走出剧场,活跃起来,深入人心。


[编辑:张羽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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