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张家禄
上个世纪60年代初期,我在成都糖酒转运站工作时,是个十几岁的“半截子幺爸”。当时业余生活单调贫乏。翻书溜报,喝茶“冲壳子”外,晚上就没啥耍事了。有位三十好几的师兄曾西声,外号“曾医生”,喊西声有点不吉利,大伙便一口一个“医生”地叫他。“医生”跟我们几个年轻人摆得拢,说得来,爱在一起吹壳子闲聊。
此人是个川剧迷,肚子头戏多,忍不住了还要哼几句,吼两腔,说起川剧便眉飞色舞。
廖静秋的《杜十娘》,杨淑英唱《谭记儿》。周企何的《做文章》、《迎贤店》唱得绝,他和阳友鹤演的《秋江》也安逸,1952年在北京,他演活了艄翁就拿了个一等奖,受到梅兰芳的夸赞。竞华的《思凡》,刘金龙的《劝夫》,罗玉中的扮相,当头棒的笑料;陈书舫是个河北人,张光茹的丈夫是著名演员冯喆……这些闲条段子龙门阵都是围绕川剧这个主线来展开和延伸的。他摆得有盐有味,我们也听得憨扎劲。
俗话说,近朱者赤。受“医生”影响,我们几个年轻人对川剧也一天天有了兴趣。转运站在府青路北口,翻过铁路道口,走不了多久就是青龙场,属郊外。晚上要进城看戏,有点麻烦。好在年轻,情绪来了便不管不顾,几个人一约,赶不到公交车就蹬自行车,来回十几里,解乏去看戏。转运站几个血气方刚的小伙子自己就演了一部活报剧。
一次,为了去看精彩的折子戏,“医生”、叶娃子、何眼镜和我,吃了午饭后借伙食团的三轮车,朝城内的锦江剧场赶。一人蹬车三人坐,真资格的四人行。蹬车的何眼镜偏就不行,出了事。手艺黄还是没看清?直端端一条路,才蹬了两三里,还没到日杂公司仓库门口,只听“哦嚯”一声,还没回过神来,车子和人就掉进路中间的沟沟里了。何眼镜的眼镜摔坏了,人没伤,几个都“垒尖尖”吓了一跳。沟沟里那么多残渣碎片,我们一个没伤也太幸运了。
“翻沟”事件很快翻页了。我对川剧的喜爱并未就此打住。有条件就去看,有时间就去听。听广播,看电视,票友们打围鼓也要去凑凑热闹。铿锵的锣鼓,悠扬的琴声,优美的唱段,叫绝的功夫,让人击掌惊叹。古韵与新潮,宫闱与市井,爱情与庸常,善恶与真伪……川剧把人带入了一个诱人的艺术天地。一目目剧,一折折戏,审美丑,辩忠奸,使我懂得热爱生活,珍惜当下。当年四川广播电台教唱的《激浪丹心》中船工控诉黑暗旧社会的唱段,至今我还记得:什么什么狼心肝,只刮钱来不理滩,腰中钱塞满,河里石如山。船破人亡日日有,官员们岸上打牌喝酒醉眼观……川剧中有的唱段风趣俏皮,令人捧腹,如《劝夫》中邱元瑞唱的“灯影儿抠背,你的牛皮在兆痒,老子要给你几棒棒”,“对门子调羹儿膀到斗碗响,老子们还在饿莽莽……”这些唱段幽默滑稽,也显示了方言的张力和它的不可替代性。
前几年,我去看了场根据阿来长篇小说改编的现代川剧《尘埃落定》,其他不论,仅是舞美融入的新元素、新理念和新内容就让人耳目一新。在前行中传承,在实践中创新,川剧艺术在新时代又焕发了青春。
唱乡音,诉真情,溢蜀风,播神韵。想起当年进城看川剧的往事,我这七旬老翁真为家乡有这别具韵味的地方戏而欣慰自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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